辣椒夫人

阿嬤在年近七旬時仍有茂密的黑髮，讓我一直錯估自己開始冒白髮的時間。因此上個月照鏡子發現前額那絲頑固的白髮時，覺得自己好像做好心理準備。曾經和老爺開玩笑，說他來美國後離禿頭的日子不遠矣，他居然立刻把眼睛嘴巴往鼻子中間擠、做出皺臉的鬼臉，看著我說「等我頭禿光的那天，妳也變成這樣子嘍！」看著他滑稽的皺臉，一時想不到要怎麼回敬他…雖然這種幽默常惹惱我，但是說的卻是事實……沒錯，我無法抗拒一天天地老去……

(上圖: 人生第一套比基尼)

過去在台灣曾在美妝界工作，有機會接觸到各種「凍齡」的產品、工具與方法。當我真正思考為何女人願意花費大量金錢和心力維持年輕，漸漸發現社會中的意識形態不斷灌輸給女人一種強大的「變老恐懼」。雜誌上常以女星鬆垮的脖子或眼角的魚尾紋大做文章 ; 各類廣告不斷洗腦，女人應該盡其所能，讓妳在知天命之年仍具有姊姊般的丰采。在這種鼓吹女人應該致力讓自己青春永駐的環境下，誰能不擔心變老?

過去當朋友提到三十歲後要當心皺紋時，我也常常觀察自己容顏變化。然而，當我離開了美妝界並開始旅美的生活後，一些想法在淺移默化中改變。不變的是，我仍保持過去十年來規律的運動，並致力於維持健康的身體與心靈的成長。但當我發現白髮的那一刻，雖然沒有心理準備，卻也沒有恐懼，就是非常泰然地接受它(甚至也不想去拔掉它)。幾天後，從來沒穿過比基尼的我決定去買一套比基尼。可能感到自己變老，反而有一股衝動讓我想嘗試過去沒有的體驗，希望不久後可以穿上它去海灘享受加州的陽光。

(上圖: 風迷瑜珈界的女孩，經歷過各種風雨後，在瑜珈與大自然中找到真實的自己)

在亞洲，大家較在意別人的眼光，另一個層面也是一種體貼，希望呈現給別人看的是最美好的一面。在美國，人們的自我意識較為強烈，更常以自己的需求為出發點，別人怎麼想則是其次。兩種文化沒有優劣、各有優缺點。在兩地的生活經驗讓我慢慢截長補短，找到其中的平衡。前些日子新聞報導瑪丹娜在參加葛萊美獎時，故意以漁網丁字褲裝露出臀部。當媒體批評她的「恐怖」舉動時，娜姊理直氣壯地回答「那就是56歲屁股看起來的樣子！」並且大力抨擊社會上對女性的年齡歧視。她認為長久以來社會一直漠視對於女性年紀的揶揄與霸凌，希望透過充滿話題的舉動喚起世人對年齡歧視的重視。同樣上了年紀的男女，年長的女性的可能更容易被社會用不同的眼光看待。

之前我幫忙製作了外婆告別式的紀念投影片。投影片中，外婆從黑白照片中荳蔻年華的少女，到嫁為人婦、生養眾多。最後成為了祖母與曾祖母，頭髮斑白、臉龐盡是歲月的痕跡。其實，到最後的盡頭，我仍覺得外婆是美麗的。我想一個女人真正的美麗，不應該只以容貌與身材來判斷，而是能否在人生的各個階段，都活得自信而優雅，並為追求健康與自由的身心靈而付出努力。我希望在從容的自信下、而非恐懼的歷程中，逐漸老去。於是在長出白髮後，我第一次穿上比基尼去海邊……

(上圖: 好友分享給我凋謝的牡丹花，雖然已不艷紅，卻如此雅緻，就如優雅的熟齡女子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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